退休后的父亲像变了个人。从前连母亲攒的纸壳子都懒得碰的人,如今每天雷打不动地拎着蛇皮袋出门,把捡来的塑料瓶、旧纸壳堆在阳台,连冰箱里也开始塞满来路不明的“收获”。
我们家从不缺那点卖破烂的钱。退休金够花,日常开销有余,可父亲像找到了新的人生使命,从路边废纸到包装完好的零食,但凡他觉得“还能用”,都一股脑往家带。母亲嘴上念叨两句,转身就帮着把捡来的东西归置妥当,仿佛这成了老两口退休生活的新默契。
直到那袋活珠子成了导火索。我先买的即食活珠子放在冰箱上层,父亲随后捡来的散装活珠子被他塞进下层。这事起初我并不知道,那天他端来一碗扒好的活珠子,我没多想就吃了——然后胃里翻江倒海,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暗地。变质的腥气混着委屈往上涌,抬头却看见母亲站在门口,嘴角带着说不清的笑意。
那笑声像一盆冰水,从头顶浇到脚底。
从那天起,我再也没在父母家吃过一顿饭。冰箱里永远分不清哪些是买来的新鲜食材,哪些是路边捡来的“惊喜”,连水果篮里的苹果都让我忍不住猜疑:这是超市买的,还是菜市场角落捡的?
更让我下意识保持距离的是,我开始刻意把休息和吃饭的空间彻底分开。我自己有房子,从前休息时总爱回爸妈家待着,陪他们说说话。但现在,只要到了饭点,我就一定回自己家做饭。休息日更是干脆全天待在自己房子里,从早餐到晚餐都自己张罗,直到晚上才回去睡觉。毕竟总不能在爸妈家待半天,到饭点再急匆匆跑回自己家开灶,那样的相处太割裂,也太尴尬。
过年时母亲打电话催我回家吃饭,语气里带着埋怨:“大过年的,哪有不回家吃饭的道理?”我握着电话站在自己冷清的厨房,锅里煮着简单的面条,轻声说:“不了,我自己做点就行。”挂了电话,听见那头传来父亲嘟囔“这孩子就是娇气”,母亲的声音跟着飘过来:“谁让她那么金贵。”
他们大概永远不会懂,我怕的不是“捡来的东西”,而是那份被轻视的在意。我怕的不是冰箱里混杂的食物,而是他们眼里“不就是点吃的”的轻慢,是我吐得难受时,那句轻飘飘的嘲笑。
如今我在自己的小家里做饭,食材干净,心情安稳。不是不孝,只是比起所谓的“团圆饭”,我更想守住自己的健康和底线。那口吐出来的活珠子,像一道无形的墙,隔开了餐桌,也隔开了我心里那个曾经热气腾腾的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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